顾凡星稍松了口气慢慢走到医馆门口的石头阶梯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肚子一阵叽里咕噜,她向周围看去,忽然看见西南边有一个叫卖胡饼的小贩,胡饼冒着热气,上面还有香糯的芝麻撒了密密的一层,凡星吞了吞口水,正在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打算想办法去弄两个胡饼充饥时,忽然医馆门口经过了两辆拉粪的马车,粪便的味道熏的路人纷纷避让,顾凡星正恼于这两辆粪车影响了她的食欲时,却不经意间从粪桶中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声音,顾凡星心中一阵疑惑,但又觉得是自己饿昏了头,听错了而已,随即目光继续看向胡饼摊的小贩,可就在小贩吆喝声中,那离去的粪桶忽而又传出了几声砸木板的声音,凡星立刻警觉的转过头去……
她心知常人是万不可能躲在这肮脏的粪桶内的,里面有人发出声响必是受人钳制,虽然此时的凡星个头矮小,但是生来好奇心重好热闹的她还是丢下了医馆中的老人,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还好粪车走得并不快,她边跑边侧耳听着粪桶内的动静......粪车的车夫用余光瞧见一孩童跟着车子,也不曾多留意,继续赶着马前行,速度越走越快。顾凡星一路猛追,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但听到桶中声响越来越微弱,她心道“此马车定有蹊跷”,于是计上心头,又加快了几步跑到了马车前。
粪车车夫正奇怪这孩童似是有话要与他说,还不等车夫勒紧马车的缰绳,忽然顾凡星一头栽倒在了马车的斜前方,路人见状大声呼喊,马车夫也是措手不及急忙跳下车把马头朝另一边扯了过去,只见这匹瘦马被忽然一勒,前蹄猛然蹬起又落下,眼看就要踩在顾凡星身上,顾凡星见状心中一紧本能的向前疾速滚了两圈完美的避过了钉着铁掌的马蹄,周围的路人倒吸一口凉气,瞬间都失了声,待到马蹄落下顾凡星假装晕死在马前时,人们这才涌了过来,马车安抚好瘦马寻了过来,顾凡星眯着眼眼见马车夫不似常人的身手便更加确定这辆粪车有问题。
车夫似是有急事一般,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推了推顾凡星,顾凡星佯装方才才缓缓醒来,她用一双乌黑干瘦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愣了下神,“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边哭边指着马车上的粪桶大喊:“你们掳了我娘,你们还我娘!”
说罢顾凡星哭的更是声如洪钟在地上打起滚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马车夫见人群涌来也不好发作,暗暗对顾凡星道:“哪来的毛头小儿,在这里胡说什么,我这满满一车大粪,哪来的你娘?”
说完想要拽起顾凡星,顾凡星本就从万兽林中来,身上衣衫褴褛,这一拽生生被撕下来一片衣角,顾凡星见势裂开小嘴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你看我没爹,觉得我娘漂亮就想抢了她,你......你休想,我娘就在最后一个粪桶里,我一路追来分明听见我娘在桶里哭,你是坏人你放了我娘!”
顾凡星哭的抽抽噎噎,旁边的人群越聚越多,马车夫看情形不对想把顾凡星也拽上车,怎奈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当中有几个壮汉上前阻拦,其中一个壮汉道:“既然这孩子说你掳了她娘,那你打开粪桶便是,如若没有,大家自当放你离去!”
身后众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马车夫汗水涟涟见隐瞒不住,于是转了转鼠眼对人群堆笑。
“这桶里确实有人,只不过是我不听话的女儿,哪来这孩子的娘!”
边说着,马车夫便走到粪桶边用力提起木桶盖。
“我这孩子天生不是个安分的,坐在车上让我好生操心,这才给放在桶里让她安静安静!”
说着就见一个胖乎乎着粉衣梳着丸子发髻的女孩颤颤巍巍的从桶中站了起来,孩子双手被麻绳捆着,嘴里塞着一块破布,满脸泪痕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孩子?”顾凡星一滞随即看见女孩手上被麻绳捆的红青勒痕心道……如果是亲爹,定不会让女儿受这般伤害,这马车夫莫不是绑匪?!
“妹妹!妹妹你被坏人抓了,这是我妹妹!”
顾凡星边哭边指着桶里的孩子急的大叫道,众人本也奇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捆了双手塞在粪桶里,此时一听顾凡星的哭喊,伸张正义的人越来越多!马车夫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正在此时忽听远处有人大喊:“有何事,为何都聚在这里?”
大伙儿回头看去,几个佩刀的蓝衣捕快穿过人群走了过来,马车夫本想大事化小糊弄过去,但见此时情形心道不好,他急忙把孩子塞进桶里盖上盖子,快速返回车前打算强行驾马车穿过人群,顾凡星一看形势不妙更是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救救我妹妹,快来人救救我妹妹!”说着她小小的身板就要冲到马车前!
此时马车夫看见捕快越来越近哪里还顾得上车前的顾凡星,拉开缰绳就要赶马,众人见马车要走怕伤了自己也都纷纷四散开来,顾凡星眼看马车夫要跑,转身在周围寻觅一圈,看见身侧凉茶摊有个坐人的木墩,她急忙吃力的抱起木墩用尽全力把木墩滚至车轮前,这木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着实有些重,抱过去时马车刚好要走,恰巧被木墩卡住,也是多亏了人多,瘦马也是受了些惊吓反应慢了些,这才让顾凡星得逞。
马车夫见状急忙跳下车往前奔去,捕快跑过来见马车夫要跑,不待询问清楚情况在职责本能下便都追了过去,而此时不远处又有一大堆人向这里跑来,为首的几个人看起来像是某个府里的奴仆,后面跟着一个皮肤白皙身着黄棕色绸缎长衣的年轻公子和年龄较大身着黑衣的方脸男子,几人均是急如风火向粪车奔来,奴仆跟着捕快向马车夫逃跑的地方追去……
年轻公子和方脸男子在粪车跟前翻开桶盖焦急万分的寻找,不消片刻就在最后的桶中找到了女童,方脸男子瞬间哭红了双眼,年轻公子则拿匕首割开了女童手上的绳子,取出了她嘴里塞的布条,只听女童“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着。
“爹爹!”
孩子失而复得,年龄稍大的方脸男子亦是是沧桑不已。顾凡星见此情形拍了拍本来就不干净的衣服,一边佩服自己的机智,一边暗暗自得悠悠的往医馆走去。
“姐姐,等等!”
顾凡星不知是叫自己无意中一回头却被抱了个满怀,待顾凡星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竟是刚才被自己救下的小女孩,女孩拍拍顾凡星的肩膀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姐姐救了我,姐姐穿这么破还这么脏,爹爹定会给你很多钱让你买新衣服!”
顾凡星闻言双颊有些绯红,这小女孩倒是挺会伤人自尊的,但是钱这个东西不要就是傻子了,顾凡星和爷爷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没钱他们没地方住没有食物更不能给爷爷看好病,刚刚在医馆的经历让她深知钱的重要性,凡星立刻满脸堆笑。
“姐姐也没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顾凡星像个小大人似的抱着胳膊疑惑的问这个小女孩,她记得粪桶盖一直都是紧紧扣在桶身的......女孩眯着哭得红肿的金鱼眼朝粪桶的方向努了努嘴。
“桶是破的!”
顾凡星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孩子在粪桶壁上裂开的口子里看的一清二楚!
正待顾凡星想询问这救了人的报酬什么时候能兑现时,方脸男子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顾凡星的头道:“谢谢你啊小姑娘,看你这身打扮想必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如随我去府上,你就跟着小姐,以后让你吃穿不愁怎么样?”
顾凡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的方脸男子,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后忽然红了双眼跪在地上。
“您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大老爷,我爷爷受了伤,现在还在对面的医馆,请老爷也救救我爷爷,让我爷爷不至于流落在这永安城街头!”
说着就拜了下去!
这方脸男子一时惊诧于这么小的孩子口齿竟然像个成人一般,他想了想便对身边的年轻公子道:“恒儿,去医馆找到这孩子的爷爷,给他安排个住处,告诉杜大夫这次治病的药钱到府上取吧!”
说完方脸男子对顾凡星道:“你就到府上来吧,每月也有银钱够养活你和你爷爷了!”
顾凡星听到此话立刻又拜了下去,小女孩急忙上前扶起顾凡星用稚嫩的声音说:“我爹爹是这里的尚药监邹大人,我叫邹瑶,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说罢小女孩乐呵呵的用小胖手拍了拍顾凡星的肩膀,顾凡星此时可顾不上什么姐妹之情,她只知道她和爷爷终于有地方安身了,万兽林之前的事情她记不得,但是现在她只有爷爷,今后绝不会让爷爷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