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明白。”
经过大哥房间时,透过窗户看见小侄女小侄女在炕上睡得正香,便收回了推门的手。
回到自己屋里换上大裤衩,趿拉着拖鞋正要出门,却被母亲拦在灶房门口,“毒日头底下又去哪儿野?”
“去向东家转转。”
听见吕向东的名字,张凤英紧绷的肩颈稍稍松弛。
那孩子是跟楚昊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如今跟着父亲凌晨三点起来磨豆腐,是村里难得的踏实后生。
刚迈出院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死性不改!”
楚昊脚步微滞,苦笑着搓了把脸。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德行,早像铁钉似的楔进大嫂心里了。
就算他现在指天发誓要洗心革面,换来的恐怕也只会是更响亮的嗤笑。
不过有一点大嫂没说错。
从小到大,家里的地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他还真不知道。
指望他下地干农活,上辈子不行,这辈子还是不可能。
重生回来,身上多了个外挂,当然是怎么舒服挣钱怎么来了。
村西头有一颗将近三人合抱的大榆树,据说已经活了快一百年了,大榆树村的名字也因它而起。
这个年头没什么娱乐节目,不少人在饭后都会聚集在大榆树下家长里短的闲聊着。
而这两天最劲爆的话题,莫过于楚昊从军校退学回来一事。
“你们说洪昌要是知道他儿子从军校退学跑回来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唉!洪昌两口子多能干的人哪,咱村里第一户盖大瓦房的就是他家吧?苦把苦夜供出来个大学生,结果说不念就不念了,造孽啊!”
“要我说啊,读书有啥用?还不如早点下地干活实在!“
“话不能这么说,“赵会计推了推眼镜,“二队刘家闺女念完中专,现在都在县里教书了……“
“说得也是,洪昌家那二小子——嘘!小声点,那小子混不吝的,别让他听到……”
土路尽头,楚昊叼着烟晃悠过来,破背心卷到肚脐,露出精瘦的腰线。
眼看着楚昊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众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议论声戛然而止。
经过大榆树时,楚昊只随意瞟了一眼,那些探头探脑的目光顿时缩了回去。
叼着烟卷拐过大榆树,直到最东头的一座大院门口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眼前的铁门锈蚀斑驳,院墙上的砖块已经风化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夯土。
透过门缝望去,疯长的蒿草在风中摇曳,几乎要淹没整个院落。
百年老树的阴影在地上爬行,渐渐吞没了蹲在原地的楚昊。
远处榆树下重新响起的闲言碎语飘进耳朵,他却恍若未闻,烟灰在指尖一点点变长,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簌簌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