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那声轻响,如同最终判决的槌音,在白羽空洞的心房里反复撞击、回荡。
“换宿舍”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也彻底粉碎。
他维持着那个蜷缩在地的姿势,很久,很久。
仿佛只要不动,时间就能倒流,退回到白玉说出那句话之前,退回到他还能用沉默和疏离勉强维系表面平静的、自以为是的安全地带。
但冰冷的木地板传来的寒意,以及胸腔里那片荒芜冰冷的疼痛,都在清晰地告诉他,不可能了。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他以为筑起高墙就能保护珍视之物,却忘了,被隔绝在墙外的阳光,同样会枯萎。
白玉那黯淡下去的眼神,那带着颤抖的询问,那最终转身离去的、孤寂的背影……一幕幕在他眼前疯狂闪回,比任何来自外界的威胁都更具摧毁性。
他伤害了他。
用他最害怕的方式,伤害了他最想守护的人。
一直强撑的、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一直压抑的、在心底咆哮的情感洪流,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决堤而出。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他扶着书桌腿,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动作因为长久的僵持而显得迟钝。
然后,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到书桌前,拉开了那个带锁的抽屉。
钥匙插入锁孔时,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成功打开。
抽屉里东西很少,最上面,就是那个被他折得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纸块。
他将其拿起,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纸面时,竟感到一阵灼烫般的刺痛。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纸块展开。
动作小心得仿佛在拆解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又像是在触摸一个易碎的幻梦。
月光早已移开,宿舍里只有电脑屏幕待机模式下的微弱光芒,以及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的、模糊的光晕。
纸上的字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他不需要看清。
每一个字,每一笔划,都早已用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月光很亮,像那天图书馆下午的阳光。你睡着了,很安静。我看着你,觉得时间停了也很好。』
『……这不是哥哥对弟弟该有的感觉。我知道,这是错的。』
『但‘错’是什么?如果关心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想要保护一个人是错的……那什么才是对的?』
『白玉,我……』
那个被划掉的、未完成的句子,那个他始终没有勇气写下的词语,此刻在昏暗中,却显得无比清晰,无比狰狞,也无比……真实。
爱。
他爱他。
不是兄长对弟弟的疼爱。
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渴求,是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产生的、无法割舍、无法替代的、悖德而炽烈的爱恋。
他一直在逃避这个字眼,用“错误”,用“不该”,用“危险”来粉饰,来镇压。
可现在,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这份感情,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也是他所有挣扎的意义。
承认这一点,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是将最后一层自我保护的伪装也彻底撕去,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不堪一击的真实。
他将那页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悔恨、恐惧、爱意、绝望……种种情绪像狂暴的旋涡,在他体内冲撞、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