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三秒。
师父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戳停在三年前的雨夜,\"星钥\"两个字被他反复放大又缩小,像素点在视网膜上烧出刺目的光斑。
残片在掌心灼得发烫,像块活过来的炭,每跳一下都往骨头里钻。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远处消防车渐弱的鸣笛,还有苏绾整理外套时布料摩擦的窸窣。
\"顾昭?\"苏绾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那页写着\"归墟之下,有锁魂之鼎\"的笔记,指节发白。
抬头时撞进苏绾的眼睛——她眼底的寒芒还没褪尽,却多了层说不出的沉,像暴雨前压城的云。
\"我要去归墟。\"他声音发哑,却像敲在青铜上,清冽得能震落火星,\"现在。\"
苏绾没接话,转身从车里抽出个黑色背包甩给他。
他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换了双短靴,靴跟磨得发旧,是去年在拍卖会上追赝品贩子时跑坏的那双。\"地方志里有记载,\"她翻出手机划拉两下,屏幕光照亮半张脸,\"归墟谷在城南一百二十里,旧称'藏渊之脐',民国地图标过,但解放后就被划进禁区了。\"
老宋头突然扯他衣角,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油星子渗进泛黄的纸页:\"小顾,我、我这就回市区。
你师父的手稿我用防水袋装好了,许老那边......\"他喉结动了动,\"我坐末班公交,金牙李的人应该没盯着我这种糟老头。\"
顾昭盯着他发颤的手指。
三天前老宋头捧着父亲留下的破瓷碗来玉衡轩时,也是这样抖——那碗是他和卧床的老父亲最后的念想。
此刻他眼眶突然发酸,伸手拍了拍老人后背:\"到了给我发消息,别坐公交,打出租车,钱我转你。\"
老宋头重重点头,转身时衣角扫过地上的火星,烫得他踉跄两步,却连疼都顾不上,攥紧油纸包往巷口跑。
顾昭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残片突然在掌心猛跳,金光刺得他眯起眼——那光比刚才更盛,像根烧红的银针,直扎向东南方的夜色。
\"走。\"苏绾把车钥匙抛给他,自己已经坐进副驾,\"抄小路,避开主干道。
金牙李的人要是追上来......\"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皮质工具包,里面装着她从不离身的放大镜和验钞灯,\"我包里有防狼喷雾。\"
顾昭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闪过道黑影。
他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路沿碾过,苏绾的头撞在车窗上,却只是闷哼一声,探身从储物格里摸出把折叠刀:\"刚才那是跟踪器。\"她指尖捏着枚指甲盖大的金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金牙李在老宋头的油纸上贴了定位贴。\"
顾昭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踩下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马窜进郊区小路,两侧的梧桐叶在车灯下翻飞,像无数双摇晃的手。
残片的金光始终贴在挡风玻璃上,在黑暗里划出条发光的河。
\"看右边。\"苏绾突然按住他手背。
车灯扫过路边的青石碑,苔藓覆盖的表面隐约浮着几道纹路。
顾昭急刹,两人几乎同时下车。
他指尖刚碰到碑身,点化之力就顺着皮肤窜上来——那些被风雨磨平的刻痕在他眼里突然鲜活,是青铜鼎足的云雷纹,和掌心残片的灵脉投影分毫不差。
\"是这里。\"他声音发紧,\"师父照片里的归墟河,应该就是这谷的出口。\"
苏绾用放大镜照了照碑底,指腹蹭掉层泥:\"民国二十三年立的界碑,刻着'擅入者死'。\"她抬头看他,睫毛上沾着夜露,\"要退吗?\"
顾昭摸出兜里的修复笔记,翻到夹着敦煌残片的那页。
师父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旧黄:\"归墟者,万灵归处也。\"他想起小时候蹲在修复室看师父拓片,老人总说,古物是活的,它们的魂就藏在没被岁月磨掉的那些纹路里。
此刻残片在掌心发烫,烫得他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摸他头时的温度——也是这样,带着点灼烧般的疼,却让人想更紧地攥住。